【织安】荒芜人间（Chapter5-Chapter7）
最近文力不是很强，本来打算写完第八章再更，但有点卡壳了，暂且把已经完稿的第五章到第七章先放上来，毕竟好歹这些加在一起也有8000+嘛……
本次更新摘要：
学校人工湖里不仅有鱼，风景还漂亮。还可能有未来的至交好友。
PS：织田作之助在此特别提醒各位读者，请不要随意模仿他这种在人工湖里打捞好友的行为，因为可能会给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太宰进厨房，织安善后忙。
织安前提下的无赖派根本就是老夫老妻带着一个儿子友谊和谐。
成年人的爱情真是太美好了，我要和太宰一起祝织田安吾百年好合（不）
骚话不多说了看正文吧。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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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我期末考试日程的最后一项结束在晚上七点，等我结束考试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了。期末考试一结束，闲散的气息便开始不可抑制地弥漫，我也不例外。安吾的考试时间和我的并不重叠，他的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在明天下午。到了这个时间，安吾应该还在家中复习。本着不去打扰好友的心态，我打算在学校里走走——期末考试一结束，接下来就是连续三周的活动周，学校不排课程，只有校队比赛和社团活动进行。因为在这段时间之内，会有一批通过自主招生考试的新生入学，校方的想法，大概是想要给他们展示校内活动，带他们熟悉校园吧。
而对我而言，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着手准备和他校联谊的篮球比赛。校队的训练从后天开始，我还有难得的一点自由时间规划一下闲暇的计划。不过，在开始那些计划之前，我意识到的双肩包里还装着从图书馆里借来的书，得拿去还掉才行。于是我换了一个方向，打算从学校的人工湖旁边抄近路去校图书馆。
我那时并不知道，直到我从大学毕业了好几年之后，我都对这个夜晚记忆犹新。或许，被称作生活的那种东西，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一直到现在，我努力回想并且写下这段回忆的时候，我都觉得这事有些魔幻，自己都不觉得是真的。然后我的好友就会站在我的旁边，凑过来读一读电脑屏幕上的文字，然后笑出声音，用十分笃定的声线告诉我这是真实的事情。
因为时间颇晚，人工湖旁边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我沿着湖岸走了一段路，已经远远地能够看到从图书馆一格一格的方形窗户当中透出的橘黄色灯光了。夜晚湖边的空气颇为清凉，从湖面上吹来的风很是舒服。我不由得稍稍加快了脚步。走过一段路，我上了学校架设在湖面上的吊桥——只要穿过吊桥，沿着湖畔栈道再走一阵，就能到达图书馆了。
那一天夜晚很晴朗，天空之中没有一颗星星，只有月亮散发着清冷的光辉。我在吊桥上走到一半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水里有一团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于是我站住了脚步，朝着那个方向凝视了片刻——那个东西动了动，仿佛东张西望一般地转动起来，那种姿态看起来非常像——
一个人？
我立时奔过桥头跑过去，沿着湖岸来到最能靠近那个人的地方。在月光笼罩的寒冷夜色里掉进学校的人工湖，想来并不是那么舒服。学校里的人工湖虽然不怎么深，但掉进去的话，还是会有生命危险。我站在岸边，已经能够非常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轮廓——确实是一个男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在水里的姿态就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绳索吊住了颈项一般地努力仰着头，把脸从水面上露出来。我站在湖边，思索了片刻，对他开口喊道：
“喂。你还好吗？”
那少年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人来，立时将头转向我的方向。他的头发多而带着微卷，可以算是蓬乱的鬓发和刘海遮住了大部分面庞，但单凭露出的部分就能看得出来，是个面容相当清秀的少年。他的右眼被一圈白色的布料所覆盖。仔细观察片刻，我想那是绷带，以我的猜测，这可能是他掉进学校人工湖的原因。
“我看起来像很好的样子吗？”他的声线相当清亮，其中透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凉意，但是语气相当冷静，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溺水的人。这让本着救人心态前来的我陷入了某种迷茫。结合他的话语，我思索了片刻，他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的确不怎么好，但似乎也不至于有我想的那么糟糕。短暂比较之后我得出结论，现在他所处的情况，或许还是比我想的要稍微好上那么一点，于是我回答道：
“嗯。”
“嗯？”那少年学着我的调子重复了一下我的回答，显然是被我的反应所惊讶到了，立刻转过头来以讶异的琥珀色双眼凝视着我，“你在附和什么啊，你这个红头发的家伙，真是个奇怪的人。我以为你会毫不犹豫地下来把我捞到湖岸上，让我好好晒晒月亮晾晾干。虽然是夏天，但是在湖水里呆久了也是会冷的哦？”他像是自语又像是抱怨地开口对我倾诉着，话语之间的逻辑相当清晰，并不像是喝多了湖水的样子。我本来还想问他一下晒月亮是什么，但是觉得现下的情况好像不太适合聊这个话题，于是我简短地思索了一下，觉得他应该是不可能呆在这湖水过上一整晚的，于是我顺手把背包和运动外套丢到一边，趟进湖水里，用手拉住了这个已经被泡得跟湖水一样冰冷的少年的手臂。他不舒服地动了动，开口要求道：
“能轻一点吗？这位红头发的同学。”他开口道，“我的小腿抽筋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这么想着，稍微放缓了手上拉扯他的动作，转而蹲身将他整个人从湖水和淤泥里抱起来。总之，费了一番周折，我总算把他捞回到岸上。我这时才注意到他的着装，黑色的长裤与白色衬衫，已经全部湿透了，黏在他略显纤细的骨架上。他的体型和年纪看起来不过是十六七岁，并不像是应该出现在校园里的大学生。他的头发也湿掉了大半，看起来就像是一团揉乱的黑色海草。好在我平时会在包里备用一条方巾，于是我拿出来递给他，好让他擦干头发。
“虽然你说话令人费解，但你人还不错嘛。”少年似是愉悦地接过方巾开口说道，琥珀色的眼瞳里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我看着他擦拭自己的头发，开始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天色已经颇晚，这个少年又浑身湿透，现在应当送他回家去，避免风寒感冒。
“你家在哪？”我开口冲着少年发问。如果距离不是很远的话，我想我可以将他送回去。少年擦拭着头发，琥珀色眼睛颇为锐利地从我脸上划过，接着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般开口道：“我家在距离这里十公里开外的地方。”
是吗。住的这么远还这么晚跑到这边来，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家伙。我这么思考着，顺手捡起方才扔在地上的运动外套，拍掉沾在上面的草屑随手抛给他。
“先借给你，你浑身都湿透了。”
“噢——真的吗？你真是个好人呢！”少年像是十分兴奋一般地接过了外套，然后在凉爽的夜风当中打了个喷嚏。我催促他把外套穿好，很显然，我的外套对他来说大了好几个码，因此穿在他身上一点也不合身。但少年毫不在意地举着对他来说太过宽松肥大的袖子，用那只未被绷带遮住的、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明亮的眼睛看着我：
“不嫌麻烦的话，收留我一晚上也没问题的吧？”
他的语气相较之前变得稍许柔和了一些，但仅仅只是初次见面，就对陌生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得不说真是个果敢大胆的少年。我想到联系他的家人，于是向他询问他家庭成员的信息和电话，他都摇摇头以高深莫测的表情告诉我他没有那种东西。我思考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有特别的办法——学校附近的青年旅社都相距太远，而且时间已经不早了，图书馆也已经闭馆，想来今天的书是还不成了。目前看起来把这个少年带回家似乎是最好的抉择。
就这样，我结识了大一新生，太宰治。
Chapter 6
“我似乎有警告过你，织田。”安吾以颇为无奈的眼神看着我，“不要从外面捡奇怪的东西回家，我记得我是跟你强调过的。”
“噢！是你的朋友吗，织田作！”太宰以颇为有把握的语调叫唤我的名字，从我给他打的地铺上一跃而起，兴奋地用打量着艺术品一般地围着刚进门的安吾打起了转。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添加一点说明——关于“织田作”这个称呼的由来。虽然我清楚的知道，太宰在我名字上的断句是错的，我也曾经试图纠正过，但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因而疲于纠正的我就默认了他这样叫我了。还没来得及等我作出反应，我就听见太宰清亮的声音倒豆一般地说出了如下话语：“明明期末考试都结束了还在学习，就算是快要考研的大三学生都没有你这么刻苦呢。而且你明明是大二的学生却拿着大三的考试资料，说不定你还想提前参加研究生考试吧？还有，我是太宰，太宰治，怎么可以用东西来形容我？”
太宰治，大一新生，通过我校自主招生考试来到我和安吾就读的大学，和安吾一样是跳级生。16岁就通过自主招生考试进入这所大学成为大一新生之一，我想他的确是就读的高中里的佼佼者吧。这些事都是我在学校人工湖里把太宰治捞起来，又去超市给他添置完一些必要的东西之后，我们一起在我家附近我常去的那家咖喱店坐下来吃夜宵时，他亲口告诉我的。
“虽然的确如此，但也请不要对别人的学业品头论足。”安吾默默将手中的心理学书本收进那个平日就不离身的公文包，表情颇为无奈，“不用那么大声也可以，太宰君，我听得见你的名字。”
我的房间不算宽敞但是还算规整，但是给太宰弄了床铺之后就不剩下多少位置了。安吾站在进门处的小客厅，以颇为同情的眼光检视我的房间里被太宰丢得到处都是的绷带——那是他昨天从身上换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安吾就过来拜访我了。我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书，静静听着安吾和太宰在一旁肆意吵闹。
“你的主修课是法律吧？”太宰突然沉声对安吾说道。安吾的表情由无奈变成了少许的惊讶和困惑，然后向我投递来疑问的眼神。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同太宰说起这件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太宰君。”安吾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以相当平淡的神色面对着太宰快乐的脸，表情镇定且十分优雅。太宰的唇角一弯，用上扬的语调开口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对吧，织田作？”
说真的，我一点也不能理解这件事情哪里“明摆着”。从昨天晚上我与太宰的谈话之中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名叫太宰治的少年有着惊人的洞察能力。他能够在与旁人谈话的同时，准确地涉猎对话者身上或者是周围环境当中的细节，通过大脑分析，得出相当准确的结论。我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不由得感叹，真是个才能过人的孩子。和安吾的惊讶一样，我昨天也在没有向他透露任何专业信息的前提之下被他准确猜出了专业课的主修科目。因此，我对这件事只能说，太宰觉得“明摆着”的事情，多半是我理解不了，或是看不出来的。所以我猜那句征询我意见的问话，多半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期待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反应。于是我并没有正面回答太宰的问话，而是将目光移开，回到手中的小说上。
“其实我来是有事情要和织田作说。”安吾这么开口，把目光从太宰的身上移开，然后将目光定格在了我的身上。这下好了，安吾也被太宰带偏了，但或许……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是错误的断句方式，但总比织田来得亲密一点。
“哦？哦？是属于你们两个人的秘密吗？”太宰似乎是被安吾的话语吸引了，于是从一旁凑到了我们中间。一时间，我身边的空间因为挤过来了两个人显得格外狭小，我将手中的小说稍许抽回来一些，好给安吾与我之间留下足够的空隙。但太宰也凑了过来，使得小客厅这一块的空间显得有些吃紧。安吾颇为无奈地看他一眼，开口道：“并不是什么秘密，太宰君。我只是想征询织田作的意见而已。”
“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安吾？”我开口道。
“因为某些原因，这一周我可以呆在你这里吗，织田作。”安吾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能从他的眼底读出一点微不可见的哀伤意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我才与安吾认识的时候，无意中在学校门口的附近，看到安吾和那个中年男性产生冲突，继而飞快跑走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向来不擅长串联起人际关系与矛盾纠葛的我，在此时却仿佛能够笃定的相信，安吾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被某种东西逼迫着，那种东西很重，就像是一个会膨胀的铁块一样，变得更加庞大，更加坚硬，像是在下雨的时候会塞满整个天空的阴云一样，毫无感情地把天蓝色堵在灰色的云块下面，一直狰狞地发酵变大起来，堵住了安吾的去路。
所以他到这里来，向我寻求某种他希望的东西。或许是安慰，或许是庇护，就像是驳船驶进港湾那样，为了下次出行短暂停留。而我只知道，我会呆在他的身边，仅此而已。
“好啊！”太宰立刻开口答应道，果不其然头上被安吾用文件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你没有发言权，太宰君。”
“当然。我很乐意。”
我这么对着安吾开口的时候，我看到安吾那双平静得几乎毫无波澜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柔和的感激。太宰不知什么时候把窗户打开了，过于明亮的阳光泼洒进来，将太宰躺过的地铺染上金灿灿的颜色。在这种炎热的、很容易能唤起某种关系滋长的季节里，在夏季炎热的风里，我，坂口安吾，太宰治，呆在这方不大的公寓里，像是相识已久一般的坐在一起，开始着手准备大概可以算作同居的——三人生活。
Chapter 7
“……发生了什么。”
那是一个天气晴好的周四，我结束了校篮球队的训练，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今天同太宰与安吾说好了，由于我不能陪同，因而让他们结伴去附近的家具店添置一张可以折叠的床铺。由于安吾突然要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家里的布置需要进行简单的更改。我目前只有一张床，太宰还是睡地铺。思考一番之后，我打算把那张单人沙发略作改造，弄成一张沙发床给太宰睡，再缩减部分客厅的面积，另外购置一张折叠床给安吾使用。一整天都忙于球赛的训练与太宰安吾没有联系，还不知道我的那两位室友事情办得怎样。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之后，我看到离大门只有三步之遥的厨房门口，安吾颇为无奈地站在那里，眼神里的沉痛就像是刚刚目睹了一场厮杀激烈的战场。此刻我在空气里捕捉到一丝食物烧焦的糊味。我的话语出口之后仿佛在空气中停顿了好几秒，接着才被站在厨房门前的安吾接收到——他转头看向我，仿佛失语一般地停顿了片刻，继而缓缓开口：
“你回来了，织田作。”
我略显疑惑地循着焦糊的味道走过去，站定在厨房门前朝里张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太宰显得有些脏兮兮的脸。见了我，太宰颇为欢喜地开口喊着我的名字——但我关注的重点完全不在这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烧糊咖喱的味道，混合着热气，朝我的脸上火辣辣地扑过来。我还闻到过量的辣椒粉和黑胡椒混合着洋葱里的生物碱组合成的呛人气味，胡萝卜，土豆，洋葱的碎屑，酱油，味增，半生不熟的鸡蛋与蛋壳，还有那看起来已经完全被煮变了味的咖喱酱几乎弄得到处都是，垃圾桶也打翻了，蔬菜皮还有其他的一些厨余垃圾几乎占据了整个厨房原本就不大的面积。总之，以我贫乏的描述方式，简直无法形容那种凄惨的状况。太宰身上穿着围裙，那围裙上面也沾满了各种食材的印记，但除了他的脸上弄脏了一点以外，其他地方还是同平日一样干净整洁，真是令人意外。太宰似乎是从我的眼中读出了疑惑，于是开口解释道：
“是这样的，织田作，我原本打算晚饭做咖喱的，但是出了点小意外……”
“这根本不能算是意外，太宰君。”安吾从我身后上前一步，口气颇为严厉地说道，“如果再严重一点的话，简直就是事故了。你想炸了织田作的房子让我们三个都无家可归吗？”
太宰颇为服软地避开了安吾的视线，重新以寻求谅解的乞怜眼神看着我。说真的，在前几日我把他从学校的人工湖里捞起来的时候，我并不了解看上去身板如此瘦小的太宰会有如此破坏力。不得不说，真是令人惊讶，要我感叹的话，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年。见到他可怜的眼神，我便也没有继续兴师问罪，只是开口说道：
“你做了什么？太宰。”
“我想给织田作煮旋风咖喱！”太宰颇为兴奋的对我形容道，“织田作不是最近都在打篮球吗？我想给织田作煮一种可以让人的动作变得敏捷的咖喱，就像是旋风一样快速灵活！这样织田作在联谊赛上一定能够所向披靡！但是我做的时候不小心把火开得太大了，所以说……”
“那种咖喱怎么可能会存在，太宰君，你的幻想能力也太强了吧。”安吾深深叹了口气，开口打断了太宰的话，“我只是出门买了个牛奶的功夫，你就把厨房弄得一团糟，现在不光要收拾厨房，拜你所赐，现在我们三个人的晚饭都没有着落了。”安吾说到这里时，以抱歉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是因为他没有盯牢太宰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旋风咖喱啊。”我点点头应和道。虽然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但是如果真的有这种咖喱存在的话，或许在比赛之前吃一次能够提高比赛的发挥，但是很遗憾，尽管我平时经常吃不同口味的咖喱，但是对于旋风咖喱这一独特的种类，并没有尝试过，因而不知道味道怎样。于是我朝太宰如实说出我的看法，“如果真的可以让人变得敏捷的话，或许比赛之前吃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地方应该吐槽，织田作。”安吾颇为无奈地看了我一眼，“那种咖喱怎么可能存在，即使存在也不是让人变得敏捷灵活，应该是现在这样子。”安吾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厨房的狼藉，食指向上画圈作出旋风的样子，接着开口道，“旋风咖喱，咖喱像旋风一样整个飞走，到处都是。”
“那可不是旋风，是龙卷风了，安吾。”太宰的语气恢复到了平时的上扬语调，我从他亮闪闪的琥珀色眼瞳里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半点悔意。不论怎样，虽然厨房被搞得一团糟，但是我终究是被安吾和太宰之间的争辩逗乐了。我简单考虑了一下，今晚的晚饭就在楼下的便利店解决，当务之急，是把被太宰几乎毁掉的厨房收拾干净。太宰执意要留下来帮忙，却被安吾果断地轰了出去，理由是“让太宰君你来帮忙只会越帮越乱”。将太宰赶出厨房之后，我和安吾便开始动手收拾起了厨房。
“以后绝对不能让太宰君进厨房。”安吾表情凝重地对我说，“这是出于对我们三人的人身安全考虑。就算太宰君不把厨房弄得一团糟，我也不认为他制作的料理能吃。”
“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而已，没有家务方面的技能也很正常吧。”我微微笑着同身边的安吾说着，将地上的垃圾扫到簸箕里面倒进垃圾桶。安吾正在擦拭灶台，那上面沾满了各样的酱汁，已经几乎没有放置东西的地方了。听了我的话，安吾颇为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以某种家长样的口吻说道：“就是因为你这样子，太宰君今天才敢在厨房里为所欲为。即使我知道你的包容度很高，织田作，但我想，你完全不了解太宰君这个人就收留了他，我很担心他会给你带来麻烦。”
的确，虽然已经同太宰相处了一些时间，但是我的确还对太宰这个人缺乏全面的了解，尽管他出示的学生证能够很好的证明他是本校大一的新生，但是对于太宰治这个人本人，我则了解匮乏。安吾的担心是正确的，我们都没有那样的了解太宰。说到底，太宰只是偶然从夜晚的湖水里捞起的一个人，我并没有许可他居住在我这里，分享我的空间的必要。但是不知为何，那时我的心里并没有对太宰产生强烈的抵触心理，这真的很奇怪。
过了很久我才明白，有时候人是被某种感觉所支配的，这种感觉产生得毫无根源——或许世界上很多事都没有什么常理可循。只是因为某件事得以相逢，然后就产生了一段微不足道的微妙联系。就像是我在人工湖月色下的冷水里把太宰打捞起来了一样，在茫茫人海当中与安吾相逢，也似乎只是因为一段毫无来历的缘分。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自然，仿佛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那样一般。我有时候会想，这世界上千差万别的矛盾与冲突，说到根本大概是因为没有遇见对的人。将情感寄托给了不对的人，无论怎样悉心栽培，只会在心上徒增伤疤。遇见对的人，从相逢，到相处，到相守，一切进行得如此自然，并没有特别复杂的步骤。人类世界就是这样充满机缘巧合，过度的繁弦急管之中，并没有那么多合拍的人可供遇见，正是因为如此，也注定了一些人要永恒地孤独。
“你说的很对，安吾。”而那时候的我只是放轻了语调，在安吾的耳边悄悄地压低了声音。太宰正在外面的客厅看电视，声音颇为嘈杂，我想并不能听到我和安吾的对话。于是我以不确定的声音，对着安吾继续开口：
“但我不讨厌太宰。”
安吾听了我的话，那一双深茶色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无奈。我想他一定会责怪我太过轻信。但我在这之前从未对某个人如此轻易地产生过信任。但我立刻在他的嘴角读出笑意，就像是安吾早已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一般。但接下来，安吾的回答却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也不讨厌他。但我很担心这种进度太快的友谊，会有粗制滥造之嫌。”他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声线这么对我说道，“因而，我会替织田作好好地‘考核’太宰君的。”
考核。这个词顶在我的舌尖，令我一时间无法接话。安吾见我没有特别的话要说，便继续去擦拭颇为肮脏的灶台。我看着安吾熟悉的脸庞，一瞬间竟然又回忆起了初次见面时，安吾冷着一张脸，毫无情感地对着我打招呼的模样。我想，是否我也曾经被安吾缜密的心思仔细考核过，如今才被划分到能够信任的地位上来？尽管心里已经明了，但我还是忍不住陷入这种问题的思考。就像是我描述的那样，安吾总是疲于学业，或许除了学业，还有许多看不到的阻力在阻滞着安吾的步伐。而我站在他的身边，并不能伸手触及。我想，如若能够被安吾充分地信任，应该是一件困难但幸运的事情吧。
但别说是了解太宰，我如今才发现，我也没有我想的那样了解安吾。我只知道安吾生活在一种真实又强大的哀伤之中，在我与太宰不能触碰的地方，默默承受着属于自己的某种孤单。我甚至都不了解那种孤单是怎样的形状，占据了安吾心灵的多大面积。我只是站在边上，安安静静注视着，就像我在以往的岁月里注视别人的哀伤那样，只是默默注视着，绝对不会涉足其中。但我明白，仅仅这一次，仅仅这一次，被允许站在安吾的身边的感觉，对我来说，是不同的。看着安吾忙着擦拭灶台的身影，有一句话如同鱼骨一样鲠在我的喉头，但我知道，现在的我，并没有资格对安吾说出这样的话。
来依靠我吧。
无论多少次，安吾。来依靠我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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